彩衣花绶_第八章 倒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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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倒算 (第1/1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周荇大病初愈,刚能下地就霸了薛明郁的位子,闷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处小屋,捯饬起药材来。

    天色渐暗,周荇用过晚饭,顺了房里的油灯,照着药单将分类好的药材磨成粉末。

    忙碌了一天,用过晚饭本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王大夫却被自家媳妇往院子里带。

    想起徒弟薛明郁被自己安排外出办差,留下一堆炮制药材的累活,还以为要落到自己头上,却见屋中火光跳动,心生疑惑。

    刚要开口问,见媳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得将疑惑埋到心底。

    宁昭轻手轻脚地打开条拳头大小的门缝,显然不像是生手。

    只见屋中光线昏暗,油灯微弱的光亮照着周荇一张聚精会神的小脸。

    她几乎是机械化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两眼无光,空洞涣散,药撵子来回推拉,发出阵阵闷响,多少有些骇人。

    “你说这丫头,别是打击太大,得了失心疯吧。”

    “我看不像,失心疯没有那么平静,有可能是傻了。”

    “怎么会,刚才吃饭的时候,问她话不是都答得很正常。”

    到了饭点,到周荇的屋子却只有叠得整齐的被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院中找了一圈,小屋里看到周荇,宁昭也算是放下心来,但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傻也分很多种的,有天生的,也有后天傻了的。我看她有这个兆头。”

    “那还能治吗。”

    好好的一个姑娘,还远没到出阁的年纪,正应该是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年纪,这样的精神状况,宁昭有些惋惜。

    这要是她姑娘,把那个什么钱氏的打得半死都不够出气的。

    “能治,但恐怕不好治。”

    阿嚏--

    周荇撑了个懒腰,将药粉放在油纸上包好,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

    “这丫头醒来之后,好像一直这么呆呆愣愣的,”宁昭回想了下,“是不是脾气性格的关系。”

    “看着也不像是蠢钝的,明天先加几味药材看看吧。”

    翌日,清晨。

    “伯母,这药怎么感觉苦了许多。”

    “你这孩子,在一天天的好起来,吃起东西来当然感觉不一样。”宁昭坐在床头,笑着哄道。

    她看着周荇就喜欢。统共就生了三个孩子,个个是男孩,做梦都想养个姑娘,好说说私房话,挑挑衣服首饰。

    周荇当然不知道这些,对于宁昭的给出理由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如往常地将汤药一饮而尽。她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

    娶亲讲究三媒六聘,其中自有媒人说亲。人说在一处住个三五年,青天姥爷姓甚名谁或许不知道,但几个媒人是谁,一定是能认出脸的。

    李婶,李铁嘴,志州西南片儿有名的媒人,将钱氏嫁来她家中的主要推手。

    如果周荇没有记错的话,应当就住在这安芝县县城之中。

    清早的市集是情报最为集中的地方,周荇借口出门散心,直奔市集,寄希望于能打听到这李婶家住何处。

    李婶也不亏是安芝县话题中心人物,周荇只是在市集中漫无目的地乱逛,就听得有两个挑菜的妇人在议论此人。

    “诶,你听说了吗,李铁嘴儿子最近要娶媳妇咯。”话语中带着十足的看好戏的成分。

    “啊?”边上的妇人似乎很是讶异,“她儿子不是傻子吗。”

    “是啊,是啊,年纪也不小,近年都二十七了。”

    “谁家的姑娘能许给这种人家?”

    妇人问出了周荇心中的疑惑。

    李婶一嫁和离,二嫁丧夫早早地当了寡妇,为了维持升级,做起给人前线的活,一做就是几十年。

    为人性格泼辣,一张铁嘴又快又毒,与她交好的是少之又少,多的是遇上了寒暄一番,做做面儿上功夫,毕竟自家往后家里孩子的姻缘还得靠她说媒。

    李婶有个儿子,周荇是知道的,但这孩子是个傻的,倒也是头一次听人说起。

    “她做这行那么多年,嘴上还是有些功夫的,”妇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前几天有户人家从皇城搬来,住在城东藤萝巷子里,就一个女儿,姑娘什么都好,可有一只眼睛看不见。”

    “家里就一个姑娘,婚事应当会斟酌着办的,怎么也不问问她家的情况。”

    “人家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我寻思着问了都没人能说实话,这不是谁说谁得罪李铁嘴吗。

    她可傲着呢,神采奕奕的,昨天还跟我吹,说是都在准备纳吉的事儿了,姑娘家满意着呢。”

    “唷,照这个速度月底都能娶上了。真可怜了这姑娘。”

    “可不是吗。”

    城东的藤萝巷子,是安芝县最为偏僻的一块儿,置办房屋自然也是花费最少的。

    刚才两妇人说,这户人家从皇城来,选择在这处安家,倒也有些让人意外。

    早间巷子里只有零星几人,都是往市集的方向走。

    巷子中很是安静,偶尔能听到鸡鸣狗吠之声。

    巷子中新搬来的人家,只一眼就能看出是哪家,发亮的铜锁和崭新的门扉的骗不了人的,犹豫了半天,周荇还是扣开了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姑娘,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只眼中眼珠混沌,有些发青、萎缩,第一眼看到会不由得被吓到。

    “你是谁?”声音中有种与生俱来的冷意。

    “呃……我……我是刚来这儿的,你知道李婶,就是这儿的媒婆,她家在什么地方吗?”

    底气不足和心虚一展无遗,周荇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了。面对这个姑娘,她有些莫名的惊慌。

    “城北黄锣巷,门口贴着半幅对联的,还有什么事吗。”

    “没……”

    话还没说完,大门“砰--”的一声合起,周荇惊得后退了脚步。

    这位应该就是刚才两妇人所说的,要嫁进李婶家了姑娘没错。

    周荇改变主意了,她原本想找李婶倒算给她家说媒的事儿,就算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也好出出气,但现在,似乎用不着这么做了。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李婶子家的好事儿怕是也差不多要到头了。

    周荇直觉,这姑娘绝不是什么被蒙在鼓里嫁傻子的蠢人。她发誓,绝没有什么偏见,只是这位姑娘身上似乎有些与生俱来的淡漠冷肃。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钱氏,但钱氏也只是偶尔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大门之后,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幸亏秋风干爽,加之鲜血大多渗进土中,倒也没什么气味。院子后的小厨里炖着rou汤,中庭的黑狗,正撕咬着糊成一团的血rou。这样的情景,恐怕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在这位姑娘大婚的一月后,李婶被发现在家中上吊,一命呜呼。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周荇漫无目的地走在安芝县一条条熟悉又陌生的街上,似乎被剥离到了人间之外的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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