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思潮 (第2/4页)
胥吏,皇权不下乡,减多少税都减不到百姓头上。…. 多建学校推行诗书礼学建设不了天下大治,但铺路治水多用化肥可以。 解缙什么都懂,但看着十五年前的自己,他斩不下心魔。 那个过去的自己,那个年少的自己,那个天真烂漫偏生才学天下第一的自己。 “看好了,老夫最后教你一次。” 解缙扶着董伦起身,亲手研开墨,看着董伦的如椽大笔饱蘸墨汁,晕在宣纸上。 神奇的是,刚才还在不断微微颤抖的董伦,手和腕,这时候开始异乎寻常的稳定,没有了丝毫的颤抖。 “为国之法似理身,元气欲固,则神气欲扬。 国朝患不在外而在内,不患北虏之入寇,而独患吏治之不清矣!吏治不清,纪纲则不振,故元气日耗,神气日索。 所谓‘欲安民又必加意于牧民之官’,今日之庙堂,虚文矫饰旧风尚存,牧民之官尚不可自制,何以布国朝恩泽于海内?” 董伦把笔送到解缙面前。 “剩下的,你来写,只写吏治之风,休要言及世风、学风。” 解缙接过了笔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笔锋触到宣纸上,扭扭歪歪,但在下一个字,马上就转成了董伦的字体。 “写你自己的字,走你自己路。” 解缙的字渐渐变成了他自己的笔体,龙蛇飞舞间,文章已成。 “今日有三弊者也。” “一者曰贪财。” “贪财者,一目已盲,未盲者兼为阿堵所遮;七窍已迷,未迷者止有孔方一线。” “二者曰疏通。” “君子以调停为名,而小人之朋比者托焉;君子以疏通为才,而小人之弥缝者借焉。” “士大夫自谓有救时良方,不知其乃膏育之疾也.夫贤则进,不贤则舍,何假调停?政可则行,不可则止,何烦疏通?” “三者曰排场。”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上及中枢,下及州府,天下争为媚谄。” “有官出巡,无不张金鼓、饰舆马,百姓伏谒道旁,唯诺必谨,下属得不呵责,顿首幸甚。” “.剥下奉上以希声誉、奔走趋承以求荐举、征发期会以完簿书、苟且草率以谊罪责。” “古人云:法不立,诛不必。国朝无威信可言,自无功罪是非可辨,如此种种,实非危言矣。” 解缙放下笔,窒息过后似地长嘶了一口气,额上已然是汗珠滚落。 “这才是解缙嘛。” “啪嗒”一声,汗水落在宣纸上,将字迹弄烂。 解缙看着这篇跟“昨日之我”彻底决裂的文章,如释重负。 董伦短暂地精神振作过后,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样子,他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 “去吧.老夫没什么要告诉你的,只想与你说,既然已经决定踏上这条路,就别回头做反复之人了。” 解缙收起几张纸,对着董伦郑重一礼,再抬起头,原本有些发白的面色却是红润了许多。…. 解缙来去匆匆,很快就离开了董伦的宅子。 “嗬嗬~”董伦俯下身喘了口粗气,对着青铜痰盂用力地咳出一口痰,重重地把自己的脊背砸在躺椅上。 “大好江山,只能躺着看了。” ―――――― 永乐二年的春天,火药味是越来越浓。 随着关于“吏风、世风、学风”这三风讨论的矛盾公开化,各路文坛豪杰、士林领袖,纷纷按捺不住。 有资格上《明报》的,那就公开论战,没资格上的,也非得在雅集、诗会上口诛笔伐一番。 跟没文化的儿子不一样,最近胡季胡老先生在南京的士林中混的很高端。 胡季作为安南国内独领风sao数十载的汉学宗师,大抵是跟高丽宰相郑梦周一个水平的大儒,或许放到三十年前刘基、宋濂领衔的洪武时代,或许还不算出挑,但在如今这个儒学不断发展,但大儒凋零的永乐时代,就相当有水平了。 而且胡老先生就算称不上“安南曹cao”,那也得高低是个“安南司马懿”,一手隐忍还是会的,跟人交谈从不锋芒毕露,更不会谈论到能引起杀身之祸的敏感话题。 突出的就是大丈夫能憋能屈! 因此,有关于吏风、学风的讨论,胡季是一个都没参加,今天曹端拉他参加金华学派掌门人汪与立的茶会,得知是只论世风,胡季才欣然赴约。 此前说过,金华学派乃是当今最重要的儒家学派分支之一,与叶适的永嘉学派同为浙东学派一脉,曾作为调停者主办过理学和心学之间的“鹅湖之会”,算是中立学派倾向偏心学一点,但还是以理学为主,夹杂吸收的永嘉学派实学思想,属于是什么都沾的类型。 这种类型的学派,历经“仁山”、“纯孝”两位先生的埋头发育,历经宋末元末百年不倒,到了汪与立手里,门下人才辈出,在大明的思想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正因如此,胡季才敢在茶会上说话。 否则的话,要是参会的都是那些坚持程朱理学的卫道士,话不投机还算好的,最多奚落两句,被人上纲上线可就遭了。 实际上这跟明初思想界的实际情况有关,明代之前是蒙元近百年的统治,因此明初是官方的精英文化完全掌控了社会的话语权,其主体就是宋元以来的程朱理学,而洪武建文两朝,皇帝身边最重要的文臣们也大都是著名理学家,如宋濂、刘基、王、方孝孺等,这些理学名臣的学术主张也深刻影响到了明初官方思想文化的确立,最终形成了“理学独尊”的局面。 而程朱理学的根本特点就是将儒家的社会、民族及伦理道德和个人生命信仰理念,构成更加完整的概念化、系统化的哲学及信仰体系,并使其逻辑化、心性化、抽象化和真理化,形成了理高于势,道统高于治统的政治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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