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圣都，陷于迷雾 (第2/2页)

的半边面庞，随着他穿过无的螺旋。

    他死了。

    白的边界在触手可及的前方，他却僵硬地无法伸出手。

    笼子，桂花。杯子，碎片，围墙……数不清的意象清晰又模糊，像被黑洞牵引过去螺旋着，而他的脚下，便是那片未知的深黑。

    什么——

    光隐去了。黑暗伸出触手缠住他的四肢，像是迫不及待要把他吞咽下去。

    不，不对……他感觉如果顺势而下一切就都结束了，但是他不能在这里结束——

    他并不是最近才这么坚定。他一直很清楚，不可以屈服于面前的黑暗……那已经是，他遇到白澄空，遇到兰之前的事。

    不可以认输，我只是……只是——

    只要，你在这里。

    然后，他高举的手触碰到了黑与白的界限，一点一点，将自己拉回到那条分割线。

    我不是白的住人，也不是黑的布道者。

    我只是我。

    再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时，外面已经是夜晚了。大城市的夜空鲜少看得见星星，大多数时候都是暗红色的光污染，映得人头晕目眩——但是今晚很好，天空又回归了它应有的颜色，而在那面看不见月光的黑幕上，星星点点闪烁着微光，像是哪个顽皮的孩子把沙滩上的碎沙撒了上去。他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感受过夜晚，以至于忘记了这本应是一个用来休息的安宁时间。很多事情实际干起来就不一样了，就比方说一开始自己从前任哨戒所那里听到的是恶鬼最多一个月出现两三头，哪里是自己现在几乎每夜都得奔波的样子？

    所以，有可能是欧阳皈耍的手段，也就意味着，人为因素招引恶鬼的方法是存在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咬了咬牙，然后又感到一阵空虚的无力感，就和他竭尽全力击败欧阳皈之后的感觉一样。

    “……真是辛苦啊。”

    过去的一帧帧定格，而自己离它们越来越远。他已经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值得庆幸还是悲哀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剩下，他不会忘记他们。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普通人的日子，普通地和朋友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普通地回到爸爸mama都在的家，普通地牵着喜欢的女孩子的手——那宛如泡影之梦的一切。

    但是，他仍然会选择这条路走下去。

    因为总需要有人，来承受那份痛苦。

    因为，她现在也仍然在某个地方支持着他。

    啊……原来是这样。

    诺暝天深深叹了口气。

    我并不是那么坚强的人。如果只是孤军奋战，我说不定早就放弃了。

    但是，你现在也一定在某个地方活着。我这样，深信不疑着。

    所以，我才奋斗到了现在。

    他侧过头去，打算活动一下脖子，这一转却让他整个人直接呆住了：有一个若虚若实的黑影，此刻就站在窗帘边，他甚至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猛地起身就准备拿起剑自卫：

    “怎么了煌龙！？我没有感觉到有恶鬼的气息——”

    “……无锋看不到吗？”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出现了只有你能看到的东西吗？”

    “……不清楚。”

    诺暝天警觉地盯着面前的黑影，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靠近——他注意到他弓着身子，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还有什么液体顺着黑袍不断往下滴。这个人很虚弱，像是受了什么重伤。黑影来到了他的面前，诺暝天下意识地举剑准备格挡，对方却直直穿过了他的身体。诺暝天一惊，他猛地回头，只见黑影已经穿过了他的床，蹒跚向着他身旁的另一张病床，这个病房里唯二病床的另外一张——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少女若隐若现的轮廓。他没有见过那副模样，但是，一些特征令他感觉似曾相识：

    “……白澄空？”

    只不过，很明显比他记忆中那个女孩的模样稚嫩不少，甚至……有点像陌生人。

    被仪器的运作声包围着，苍白瘦弱的少女昏迷着，而黑影只犹豫了片刻，便猛地将手按上了她的整张脸。诺暝天一时间以为他要拔掉她的氧气管，下意识就要爬起来扑过去——

    “到底怎么了煌龙！？我这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

    是我精神出问题了吗……？诺暝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望着黑影猛地用力，昏睡的少女突然面露痛苦地挣扎起来——

    “给我住手！！”

    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诺暝天已经拔掉身上的针头和导联片飞扑了过去，然而却完完全全扑了个空：他的身体毫无阻碍直直穿过了黑影和少女的身体，硬生生砸在对面的墙上。

    “啧，呜……”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但他死死捏紧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看到黑影往后一拖，一枚微弱的光团从少女的身体里被活活拽了出来。

    这是——！？

    “该死的老头，居然，精准地打中了进忠那混蛋留下的伤口……！”

    “——！”诺暝天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这么说来，难道那个黑影的真实身份是——

    “呜呃……”流不尽的液体顺着黑袍滴落在地板上。“该死的，身体，已经要撑不下去了……”黑影粗喘着气，突然把声音放得很大：

    “但是！进忠，我不会如你所愿！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伟业……我不会死在这里！！”

    然后，只见黑影举起一枚鲜红的水晶，水晶在牵引，将一团暗淡的光从他的体内抽出。然后，黑影又拿出另一枚水晶，里面已经存放着一枚跳动很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的光。

    “高兴吧……你能物尽其用了，「管理者」。”

    而后，他将两枚水晶里的光团放在了一起，从黑影体内抽出的光团一开始猛烈地想要吞并微弱的光团，但似乎却被后者猛烈地抵抗了。

    “居然还想反抗我吗……嘛，也罢。你只要好好充当媒介就好了。”黑影露出黑袍下的一只手，如恶鬼的手般漆黑、扭曲又沾满粘液的手，在暗淡的光附近游走着——

    “然后，忘掉所有……作为骗子活下去吧。我会让你看到这个女孩的记忆，然后，从今往后——直到你的灵魂足以滋养我再度苏醒的那一天为止，你就作为这个女孩活下去……感谢我的慈悲吧，我这可算是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然后，他将水晶靠近从女孩体内取出的光，然后，瞄准女孩心脏的位置把水晶的锐端扎了下去——

    “——护士，护士！病人摔下床了！快点紧急处理！”

    外界的喧闹声突然让眼前的这些景象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戳破了泡泡一般，呼喊声，急促的脚步声，自外界接踵而至，一股脑涌进来的信息令他感到天旋地转——

    “喂，喂！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怎么会摔到这里来的，不是中间还隔着一张床吗？！”

    “快点，快去调监控！”

    昏昏沉沉搞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刚才看到那些景象的副作用也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他甚至都没有自觉，便又沉入了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