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声落之会 (第1/1页)

    我朝幽暗的走廊里走去，远远地看到自己教室的门前贴了一张白白的纸。我觉得很好奇，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我发现那上面写了满满一页的字。

    我细细读起来。

    “你好，##同学！”

    从很久以前（大概是你那次在讲堂里提问的时候吧）我开始关注到你。那时你胆子可真大！大家一直都抱怨老卓肯先生，又自大还凶人，可都没有一个同学，敢像你那样说出来！”

    嗯...其实，如果大家都不把‘导师‘太当回事的话，就不会没人敢说话了。

    “你当时看起来真像个英雄！给我们弱势的学生争取了更合理的待遇。

    从那以后，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认识你一下。借着这次声落之会，我想今年这份礼物，就送给你吧！

    我注意到你很喜欢在傍晚的时候一个人溜得远远地，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围坐下谈天。你走开后，也没有趁机去独享游乐场，没有找善良的卢妮阿姨要好吃的，而是走到那个小湖边坐下了，我只知道你在那里看向了好远的地方。

    好几次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你是在看晚霞。我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过呢，每天傍晚的云，还有天空，颜色都不一样。”

    其实我更多地是在看星星。不过他不知道也很正常，谁会在傍晚天还亮着的时候找星星呢。

    “嗯，说了这么多现在跟你讲讲这个礼物吧！

    这是我用枯掉的吉茨枝做的一个小灯，还蛮结实的；它用冬天荧菇上面的霜粉照明，到了晚上，会发出像晚霞一样橙黄色，偏一点淡红的光。这个可以亮很久很久，你可以晚上看书的时候点起来，很漂亮的哦！”

    一盏自制的灯啊...那它的亮度...

    等等，用什么做的？

    荧菇霜粉？

    我站在那里，思绪慢慢飘出了这栋建筑。

    一个冬天，我在傍晚去树林里散步。

    沉寂了数个月的冬日丛林，在少有而轻巧的一串小小的脚步声里逐渐活了过来，树林各处都躁动地不停沙沙作响---好吧，我承认，是我一个人在林子里疯跑，把那些冬天里蛰伏起来的小动物都吓得四处乱窜。

    我一直玩到霞光西斜，月上山岗。在整片树林沉入夜色之时，猛然一下，像听见了一声号令一样，树林里的每个角落---毫不夸张，在我触目所及的每片石头的荫蔽处，每一株树干上，所有被白雪覆盖住的地面，都在顷刻间开放出暖黄色的光芒来。

    那是千百万朵在夜晚出生的荧菇。它们在黑夜接替的时刻，尽全力爬满森林的角落，纷纷在自己的伞帽上生长出亮闪闪的霜粉。昏暗幽亮的荧光静静地，却疯狂地飞速蔓延开来，把森林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描绘上轮廓，就像发出了一个又一个淡淡的邀请。

    我看到树梢尖一团绒球似的小小的鸟窝，生命的气息在寒冷的冬天里散发出莹莹的温暖气息。更远一些的，那个被阳山坡下的神秘洞xue，原来属于一只冬眠的大熊，因为我看到，它的呼噜在橙色的浓稠光芒里面一圈圈荡漾着。我见到了森林里面的万千生命。像奇迹一样。

    我被这恩赐的奇迹完全笼罩着，有好一会儿，几乎要晕厥。

    该回家了。

    沿着回家的路走了不知多久，突然，前方暗处的树下，我发现了一团妖冶的绿色荧光。

    那是一只很大的狐狸，它有一对绿色的的眼睛。回到家之后，我不住哆嗦着，听任母亲帮我脱下沾满雪的外套。她一边帮我用温暖的水擦洗冻僵的手脚，一边责怪我现在才回家。我心有戚戚地睡下了。

    从那以后，我很多次想起那片森林，还有漫野的霜粉荧菇，狐狸的绿眼睛。我没有再在晚上去过那片森林。

    “如果最后灯没法亮了，它还可以当个小收纳盒，装其他小东西。等等，垫上毛毡的话，你还可以叫你的猫猫钻进去躺一躺，看看她喜不喜欢..”

    “...最后，希望你能喜欢这个礼物！”

    这个世界里，我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要飘在空中了。这个礼物简直是送到我心坎里了！

    既然这样，我也要送他一个超棒的东西，今年的声落会就不要叠纸船送到河里了。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一点也不熟悉这位同学。我看看他有没有说，自己想要什么呢......

    我接着读下去了；心因刚才的惊讶，看到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白纸上跳跃着，“...我妈说，我小时候有一次跟她讲这样的话，‘mama，你说过，会送给我一只能陪我一辈子的小羊......‘，我都不记得了...”

    白色的小绵羊？我也超级喜欢哪，软乎乎，天真又忠心，去哪里都要跟着你。他是在暗示他想要的礼物吧，那我去珂曼阿姨那里，给他挑一只叫声最甜的小绵羊好了。

    可是，等等，哪有能陪人一辈子的小羊羔呢？它们都活不了那么久的。

    想要温热的陪伴，又不愿意分离的事实，这可办不到，先生。于是我在回复信里记下：这个想法不太符合现实，希望你重新思考课堂上讲过的“失去和得到”的问题，再明确你的愿望。到时候，我会尽我所能实现它！

    不久之后，我就见到了这位将要交换礼物的伙伴。我看到他后开始忍不住多话起来，不知不觉谈起我最近发现的，让风岭草种飞得更高的一个办法。我完全投入进去了，都没注意他有没有在听。那满天飘飞的彩色的风岭草真的非常梦幻。

    我把发现的技巧描述完之后，开心地停了下来，迫不及待等着他的回答。竟然会想到把霜粉做成小灯，真是难得，应该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大概也喜欢荒野吧？也许也会向河面下的暗流扔愿望，也说不定？

    我站着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他有所回应。这让我有点难受，还有点焦虑，不自觉又开始自顾自说起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他在原地站着，脸上开始悄悄飘起一片云霞（因为确实像才下完雨的傍晚天空那样），眼里闪亮得格外引人注目。我心里突然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于是慢慢地把嘴闭上了，刚刚脑海里蹦出的一个个想法也被牢牢地栓回去了。

    他别过头，一脸沉静气。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道了再见，走开来，开始思考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