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耳闻 (第1/1页)

    周觉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心里有一团黑色的麻线混乱地跳动。

    非常重要的一个合作者刚才死了，连带伴随他的那些美好许诺与伟大的前景，都一同化为了泡影---并不只是为了利益周觉才感到难受啊；对于一个鲜活生命的消逝，这件事本身，他也是感到非常惋惜的。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这么完美的发展机会，要在哪个年月才能遇到了。

    正发着愣，周觉余光里察觉到，稍嫌拥挤的人群在前面几米的地方快速疏散开来了。他抬起头，一名不苟言笑的警官正立在他面前，一对明亮有些吓人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是叫做周觉吗？年龄四十三岁？”警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片，面对着周觉直入主题。

    “啊，是的，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周觉紧张地头皮都绷紧了，身体不由得微微发颤。鉴于公众对改造人体的项目多持反对态度，警察要是以破坏社会和谐的罪名把他们这些活动家抓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要是我被关起来了，儿子怎么办？想着他用双手慢慢摇着轮椅，在街道上人群中慢慢穿行的样子，周觉心里越发惶恐。

    “死者刘伟堂的手机记录显示，在案发前的二十四小时内，他与你的联系很多。我们希望你可以配合警方做一些调查。”周觉别无选择，只好答应。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对警官说：“我可以给我儿子打个电话吗？今天不能接他放学回家了。”

    “打吧打吧，”警察一改刚才严肃的语气，关切地认同着，“儿子读几年级了？我也有个小孩，要升四年级了。”“高二。”“哦。”

    他并没在意这位父亲兼城市守护者那意味深长的注视，而是转过身，拨通了周烨的手机号码。

    之后，他就跟着这个警察，在周围男男女女惊奇的注视下，走进了被警戒线远远隔开，洞开着漆黑大嘴的大型写字楼。

    他们乘坐电梯径直上了九层，期间谁也没有开口说出下一句话。周觉默默凝视着面前电梯金属壁面上，被无规律的暗金色花纹扭曲和模糊的人影。离开那个法拉第笼，他们随即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走去。

    “是谁让你把那盏探灯往北面照的？！”才进门，他们就清晰地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冲着谁大吼。如果这人的耳朵离她很近的话，那可就遭殃咯。

    吼出这句话的正是‘橘洲侦探’，那位颐指气使的橘子小姐。

    在电视台里她一直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而每天忙碌不堪的周觉从来没有主动去查询过她真正的名字。儿子倒是很关注她，每次都会留意她又破解了什么案件。

    就算是像，谁家的猫在不知哪来的机会，偷吃完了一罐奶香味的表演用血液道具，这样的案件他也会一点点地关注最新走向，看得津津有味。但儿子在自己面前也一直把她称作橘子。于是，周觉心里对她的那个正式的标签，就一直写了个“橘子”。

    “我刚才不是让你把4号探照灯摆在东面的第五方位，截中位置，然后往东面照吗？你这个犬类直立耳是怎么听的？”橘子气急败坏地对着眼前戴警员帽的一个高大男人说着。这个男人看起来身材挺拔，有二十五六岁；但在身材小小的橘子面前，却赶紧缩起了肩膀，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双温和得不适合当警察的大眼睛不敢看向她。

    此刻他们站在房间的窗户前，那个让女孩不满意的“灯光案件现场”。

    橘子蹬着一双浅棕色的短靴，和警员共同立在窗框围下的一片方块形的阳光里。她的双手插进了黑色风衣的衣兜，嫌弃地蹩着眉头，生气地来回摇晃着脑袋，那深褐色的长发也飘打着；款式简单的黑色风衣后面，被长长头发藏住的一个大蝴蝶结就会在这时短暂地露出来。她踮起脚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一些；身体微微前倾着，那张小小的脸也摆着愤怒的表情，对他怒目而向。

    但遗憾的是，就算是这样，脸颊气得红彤彤的她看起来仍然非常可爱。

    那位缩着脑袋的小伙，在今后的警察生涯中，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掉这个场面吧。

    橘子转身走掉了。“按照我的要求来调配现场装置。不然，你们永远别想知道真相。”

    周觉身边的警察这时开口对他说话了：“接下来由我我带你，去跟橘子小姐进行一些陈述。”“哦。”看了刚刚那一番戏码，周觉有点哭笑不得。要是年龄这么大的自己，等会儿被这个小女生当众斥骂，那...

    他来到前面的那张办公桌前坐下，刚刚橘子已经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你听到过，他说自己最近吃了什么东西没？”撑着头，看向窗外的橘子冷不防地开口问道。

    “嗯？？”正襟危坐的周觉则被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这个细节很重要。如果你知道任何情况，都请告诉我。”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额......”周觉抬头望向天花板，倒不是为了加快自己的回忆速度，只是不想这样一直与她四目相对。“他最近在健身。他昨天提到过自己早饭吃了一些奇怪的鱼籽什么的，好像是产自...”周觉低着头抓抓脑袋，努力回想着。

    “想起来了...美洲。海边的一种鱼的籽。据说可以养胃。因为我儿子肠胃不太好，当时就在想着能不能托他给我买一些回来。但是...那样的东西肯定非常贵，我就没开口。”橘子专注地听着，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画。

    “嗯。你记得，他说过那个东西的名字吗？”她开口问。

    “好像叫做果漆。”周觉无论如何就只记得这些。“对不起，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果提穆奇，”女孩一边说，一边往本子上快速地记着，“前几个月在国内兴起的一种保健品，据传是一种美洲西海岸的怪鱼的卵。”

    “它最大的特征是在的一侧腹部，有一条区域的鳞片很亮，呈银白色，质感像是金属，比身体其它鳞片大一些。但在另一侧都只长着普通的灰色鱼鳞。”

    “你原来知道啊？”周觉惊讶地望着她。

    “我只是向你确认一下，他到底有没有摄入过这种东西。”橘子轻描淡写地回答。

    “它们每年在特定时间，特定区域聚集产卵，那些受精卵在海床上成片地黏在一起。在繁殖季节人们从礁石上一片片剥下它们的卵。那些东西晶莹雪白，就像珍珠一样。这种东西在国外作为一种奢侈美食已经有两三年了，最近才作为稀罕的东西被国人熟知。”橘子抬起头看看周觉，继续说下去：“但是最近，开始有人因为吃了这个而死亡。”

    她不自觉地点着头，像是在对自己数列着。“死者刘伟堂，身体正侧躯干处皮肤被剥离，厚度精确控制在真皮层；索斯·布尔，右臂主动脉被整条抽出，毛细血管和静脉大部分完好无损，右臂血液被抽尽。还有一名叫做露的女性，头部的毛发被整片地向颅骨内移动了三厘米，根部的毛囊完全浸泡在脑脊液中。”

    听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片一样的案件，周觉惊恐地双腿忍不住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