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入学首阳 (第1/1页)

    入学那日，是宗伯夫人送南楼去了首阳山。

    这是夏日过了以后，除清凉外最让南楼开心的一件事。

    南骋如今已成了王弟的伴读，作为宜王的储君，大行唯一的王弟同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故此南骋早已搬去了西学，西学靠近邵京，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入京，但东学已出邵京边界，来回骑快马也得五个时辰左右。

    母亲显然比南楼还紧张，“每隔两个初秋东学就会开一次学，原来我就打算今年让你进去的，只是发生那些事，东西都没有备齐全，你进了里面，母亲和你说清楚，东学内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按照每年不同的入学学子分为五批，你进去了以后就要和你同年生一起念书，晚上散学了，住在学斋里，不要乱跑，知道吗？”

    南楼叹了口气，“母亲，你都说了三遍了，我记得呢。”

    她低头看了看南楼的伞，“一定要记住，别弄丢了伞。”

    南楼疑心她知道些什么，但一想怎么可能。

    “女郎们要来了！”

    “怎么样，这一群女郎容貌如何吗？”他的手须臾放在胸前又在屁股后作势。

    “别乱说话，被师兄师姐们听见了当心你舌头。”身边一个儿郎提醒他。

    南楼从马车上下来，只见面前是连绵的远山，最远的一座层云围绕四周，仙殿宫阙一样。

    夫人不能进去，在东学的石碑外被拦了下来。

    “南楼！”

    南楼回头安抚她，“我都记得了，你回去吧，别等我。”

    东学依山而建，停在四下的马车陆陆续续下来人。

    南楼去得有些晚了，儿郎们站在院子里等候消息，秋季山中萧索，院里的落叶还没人清扫。

    清一色的儿郎们。

    这里可比丁香学舍大多了。

    儿郎们也多了不少，满目都是男子，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各色衣物，有得穿得比女子还鲜艳。

    有人坐在长长的石阶上等待监事和主簿。

    东学自上而下分为东学长官为祭酒，主政务，下设司业，及丞，掌判，监事，主簿，掌印和录事。诸学中有博士、助教、典学、直讲等学官，掌教学。

    “那个就是从乡下来的女郎？”

    “听说不是邵京长大的孩子。”

    “宗伯府的女孩儿。”

    “我对她可没兴趣，听说宗伯府只有个卿雪女郎颜色冠绝。”

    ……

    南楼在重重目光下径直走到了示录墙边，在上面查找自己的信息。

    她在倒数第二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外舍甲三。”

    一个戴着牡丹花戒指的手和她碰到了一起，“哎，你也是外舍甲三？”

    一个女郎惊喜道。

    南楼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你是南楼？”她问道。

    “你认识我？”

    “鸣惜梦呀，我是。”女郎自报家门。

    南楼想起来母亲说的话，说大司空府的小辈一个叫梦的女郎，也会今秋来到东学，母亲同她的姑姑有些交情。

    “我是南楼。”

    “看来我认得没错，姑姑说有个眼睛像星子一样亮的女郎叫南楼，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

    她靠近南楼，“你瞧大家都在看我们，这些儿郎没想过盯着女郎看，叫她们情何以堪？”

    南楼说，谁知道呢。

    “有个儿郎朝这里来了，别动啊。”鸣惜梦说。

    他慢慢走近了，手指在墙壁的一角触过，“外舍甲三。”

    南楼和鸣惜梦对视一眼。

    他忽然侧头对着鸣惜梦呆住了。

    鸣惜梦耳朵都红了，“南楼，他在看我吗？”她低声说。

    南楼顺着儿郎的目光，避开鸣惜梦，见一紫衣女郎缓缓从门外走来。

    那女郎眼角涂了淡淡的红色胭脂，如人半醉，唇色娇艳欲滴，染着浅粉色指甲的蔻丹无意扫过耳边，将碎发掖在耳后，自有七分风流，但眼中却看不出一分妩媚，冰冷冷一双眼，看透了红尘一般，旁的女郎宽袖飘然，她的袖子束得紧紧的，好像是练武之人的装扮。

    鸣惜梦啧了一声，“不知是哪家的女郎，这样美丽，还读什么圣贤书，你说呢，南楼？”

    南楼也看呆了，连鸣惜梦的话都没听完，点点头，“出尘的仙女一样。”

    司业走到了所有学子面前，让所有人都走上石阶，东学依山，石阶走不完一样。

    到了最上面，所有人都气喘吁吁。

    第一日就要去领书，抱着十来卷竹木编制的书简，每个人都吃力不已，这还不算，领了书简，很快大家又要奔赴学室。

    有一位博士负责他们日常的课业安排，礼、乐、射、御、书、数，教授时各有两位博士。

    “季博士以后就要管理我们了？”

    “应该是吧，方才分发书简就是他领着人去。”

    “不要啊，我听说他有个别称，叫老肠子。”

    “怎么说？”

    “他年轻时候叫小肠子，因为他小肚鸡肠，现在老了，自然叫老肠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楼身边席地而坐的就是鸣惜梦，听到他们窃窃私语，也忍不住笑了。

    季博士说了一番话后，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正说话，来迟的紫衣女郎站在学室外。

    “你是何人？”

    “关九。”门外的女子说道。

    季博士听到，沉默片刻，“进来吧。”

    她也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恍若无人坐在了第一排无人肯坐同桌的一个男子身边。

    那儿郎正是今日南楼和鸣惜梦遇见的男子，至于进来的紫衣女郎，恰好是那位倾城好颜色的女郎。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鸣惜梦小声道，“她怎么敢？”

    刚说完，季博士便指着关九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关九没解释，她只是看见这里有个空位，就不想舍近求远坐到后面去了。

    她收起案桌上的竹简，正要去后面。

    听见季博士道，“你，坐到后面去。”

    他正指着那坐在关九身边的儿郎说。

    那男子一时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念地狱，方才还以为能和这样的大美人朝夕相伴。

    他不情不愿站起来了。

    正往后走，不知是哪个儿郎伸出脚绊倒了他。

    那人低声说道，“仲迁，你不会以为能癞蛤蟆吃上天鹅rou吧？”

    南楼听到底下的儿郎们都笑话起了他。

    鸣惜梦很是愤愤不平，“这些人真讨厌。”

    南楼展开了书简，入目便是一卷《礼》，写道雩祭，作为固定的祭祀，即使没有水旱之灾，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进行祭祀，苍龙七宿在建巳之月昏时出现在东方，此时万物始盛，急需雨水，故每年此时有雩祭……

    她此前在丁香学舍其实学得并不多，《诗》都没有学完，更不用说礼。

    “怎么了，还有人有要问的？”

    关九举起了手。

    季博士只当作没有看见。

    底下的儿郎对视，弄不懂他的意思。

    不久，一个儿郎举起了手。

    季博士叫他说。

    “回博士，弟子没什么要问的，但关九女郎是不是想要问什么？”

    他这才不情不愿叫关九说话。

    “弟子想问，方才来迟了，安排的课业图可否给弟子看一眼，好叫弟子背诵一遍？”

    “谁叫你来迟的。”季博士撂下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