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旧人相逢 (第1/1页)

    刚离了兰溪不过百里，还没有出义陵的边界。

    南楼如今返回邵京倒是慢吞吞的，不似那时像丢了魂往家赶，智濯尚见她就在那亮堂堂的地方，在油灯下注油拨捻。

    “你做什么？”他坐在她身边问道。

    这孤山里，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庙宇可以留宿，只有一张桌子靠墙，房里的被褥都发霉里，垫在角落里，谁也不愿意去睡。

    “灯太暗了。”南楼说。

    待灯光亮些，她拿出了包袱里的一只玉簪打量。

    加笄的日子应该也不久了，到了邵京再住些时日，到年底或者明年开春儿，想来宗伯府就会给她行礼。

    “正宾请谁来？”他问道。

    邵京的规矩一般是在笄礼之前，父母双亲会把宾客中有德有才的女性长辈选为正宾。

    在行礼前三日用筏纸写好请辞送至正宾家中，以示行礼的慎重。

    但见南楼脸带愁容，双目少神，直直发呆愣了半晌，“嬢嬢给我这个，就是不来了，天高水远，她怎么还会来呢，再说，耶耶也要有人看着。”

    “我问你正宾呢？”

    南楼说不知道，“办不办还一回事，难道我此行回去，宗伯大人就肯对外承认我是他闺女，然后找人给我做正宾？”

    他碰了一鼻子灰，“要不……到时候你来我家，我母亲是个极和善的人，她一定愿意帮你加笄。”

    “罢了，不行礼也没什么的。”她收起了簪子。

    灯芯“噼叭”一响，南楼慢吞吞瞅了瞅墙上自己的影子，又看向外面从傍晚就一直不停的大雨。

    这样的天儿，实在不叫人心里畅快。

    “怎么能不行礼呢，所有的女子都要经过笄礼，要是你爹娘不给你行，那我和董秉——”

    “不用。”她叹了一口气。

    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的雨丝往屋子里漂，天气昏暗，丝毫没有停雨的样子，南楼就关紧窗户，坐回了长凳上。

    她明明很难过，被一旁的智濯尚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道，“她的家人真是够狠心的，可怜的小女郎……”

    心里在想，眼睛却往南楼脸上窥探。

    “看我做什么？”

    智濯尚道，“其实你很恨他们是不是？”

    “谁？”

    “宗伯府那一家子。”

    南楼笑道，“你怎么不问我恨不恨岚夫人？”

    智濯尚急忙向远处看去，心里头虚的很，“我知道……你一定是讨厌她极了。”

    “她是你母亲？”南楼直言不讳。

    智濯尚压根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

    片刻后便黑了脸。

    “董秉实告诉你的？”

    “嗯。”

    “这小子，我……”骂个不停。

    “行了吧，你亲娘差点淹死我，我还没骂呢。”

    智濯尚收了火，“你早就知道——”

    “不是，我从宗伯府见了夫人最后一面，回到董家，那时候他才对我说，董秉实只是担心我太恨她，做出让你痛苦的事来，但他未免太高估我，我一个要离开邵京的人，哪来的力气去报复她？”

    忽然，他们的头顶瓦片间“忽拉”一声轻响，有人踏砖于此。

    南楼和智濯尚默契地屏住了呼吸，屋顶一声微弱的拔剑之声过后，也不再有声音了。

    南楼给他使眼色，“现在怎么办？”

    智濯尚摇头，“听天由命。”

    一道寒光，咔一声穿透屋顶，碎瓦片随之落下，散了一地，那蒙面人已击向智濯尚的喉咙。

    南楼借着并不十分光亮的灯去看他的脸，怎么都看不清。

    刀光一闪，横向南楼来了。

    “啊！”割破了南楼的袖子一处，他将衣角扯在手中，迅速藏于袖袋。

    他猛一抬腿踢开了那人的手臂，也挡住了剑招，“没事吧？”

    南楼说没事，“你的剑呢？”

    “你何时看我佩剑了？”

    “你在董家不是带着吗？”

    “装点我自己用的，根本没开刃，我带着它跟你上路，我傻？”

    “嚓”地一下，来人切断了桌腿一角，那裂开的木片已“咕咚”一声掉落在地上，四条腿就剩下三条。

    南楼被吓得发抖，这样的刀光剑影可比鬼影重重可怕多了。

    只听一旁的智濯尚安慰道，“没事，还剩三条腿，桌子还能用。”

    话声刚落，那三条腿的桌子晃动一下，倒下了。

    蒙面人再次砍来。

    南楼眼疾手快将门口的扫帚丢给了他，智濯尚横帚一担，长剑登时砍断了竹把。他看着手中的两截竹棒发愣。

    那人脚下一扫，想把他扫在地上，智濯尚脚下一点，倏地跃起。

    谁知他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一个侧身踢，一脚把智濯尚踹飞几步远。

    智濯尚心中急道，“不好，我玩完了。”

    同时听见南楼喊了一句，“智濯尚！”

    他刚倒地便猛地撑着地，鹞子翻身，沉身向他攻去，并趁机夺了那人腰间的一把匕首，抽回匕首几步窜回南楼身边，急忙护住她。

    “没事，我还行。”

    南楼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你见我身上有血？”

    蒙面人朗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情骂俏呢？”

    说罢，揭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智濯尚“啊”的一声，“你怎么……”

    “师兄!”他喊出口的间隙，南楼才放下心来。

    智濯尚责备道，“师兄吓唬我做什么，我还以为小命儿要丢在这里了。”

    他哈哈笑道，“你也会被吓成这个怂样？”

    他给南楼介绍，“这是我一个师兄，明月合，师兄，这是我一个好朋友，要去邵京。”

    明月合从灯火处望去，渐渐看清南楼相貌。

    年岁还小，不算是个绝色美人的坯子，他愿意这样舍下身段护着，不知有什么内里。

    “师兄来这附近办事？”

    “那可不是，一日日的，没你那么清闲。”

    智濯尚喉咙中卡了一声，想说什么没有说。

    南楼缓缓问道，“不知前辈可是九灵台之人？”

    明月合不笑了，智濯尚脸上也一僵。

    “正是，女郎怎知？”

    “哦，定是我这不争气的师弟炫耀时跟你说出口的。”

    南楼想要顺道问出三兔共耳，忽地被智濯尚的眼神逼退。

    “怎的，女郎有话要问？”

    南楼说没有，“只是见前辈身上没有雨水，外面又在下雨，觉得奇妙。天难道不淋修行之人吗？”

    他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行走江湖，简单的避水术，小雨尚可，雨再大可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