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以直报怨 (第1/1页)

    如果说当初送鸡来的人就是让他发疯的幕后黑手，那这些人的力量定是远远超乎他们这些乡野之人。

    她想到便恐慌不已，但幸而南楼已经回了邵京，那人不一定还能找到南楼。

    如果他是针对南楼而来，找不到也就罢了。

    现在南楼又回来了，她整晚都睡不着，窗户边有一声动静一晚上她都要起来七八次去看看。

    智濯尚竟不知还有这些事。

    南楼听罢，忽地跪在地上，智濯尚也拉不住。

    只见她叩头下去，向嬢嬢道，“我自出生被父母见弃，假若不是耶耶和嬢嬢，不说读书认字，连我的性命还不知有无。”说着，又是一叩，“耶耶和嬢嬢替我碌碌半生，想让我一辈子温饱无虞。我心里都明白，是靠着二老终日悉心教导，才能玉之以成。”

    嬢嬢匝听她说起，心酸不已，要拉她起来，她却不肯。

    “我被耶耶护了这些年，如今家里有难，嬢嬢想让我置身事外，我怎么能做到？如果耶耶还好好的，我跟着你们安分度日，饱暖有余，那就什么也不求了，我原本就什么都不想要，邵京城再好，我也不愿留在那里，只想跟你还有耶耶永远在一处。我知道耶耶年轻时有大节大义，愿为君王解忧，他对所有人都好，现在他落了难，舅父他们来看了也无能为力，难道你要我也跟他们一样，摇摇头，叹口气，然后说，就这样罢了，之后等他……等他不行了……我帮着料理他的后事？嬢嬢，我不能这样，只要有一点点能救耶耶的机会，我都不能放过。”

    嬢嬢听她说了这些话，不由的眼中落下泪来，“我知道你看见你耶耶这样，心里不好受，我又何尝过得去。你说等你耶耶要是好的，你要留在我们身边照顾一辈子，那怎么可以，你将来长大时，是要成家的，你若不想在邵京做出些成绩来，也无碍，但你守着我和你耶耶，能守着一辈子吗，等我们都不在了，你还守着两个坟头过日子？”

    南楼哭得让人心碎，智濯尚背过身去叹息，久久不言语。

    她对嬢嬢说，“守着你和耶耶，怎么就不行了？我从来都觉得人活世上，趋名逐利，毫无趣味。那些权势得失不过是水月镜花，就是金银田产，也都是电光泡影，唯独亲一字，南楼不能割舍。苦海汪洋，纵使人人都追名得利，南楼也只想护好你和耶耶，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嬢嬢又气又急，“要是你不听话，就再也不要回家来了，你要去那个什么九灵台？去吧，去吧，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了。”

    南楼赌气，“要是不能找到救耶耶的法子，我就死在外面。”说罢，便向外面急走。

    智濯尚只觉得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时急得满脸是汗。

    这边正难了，忽见有人冒着大雨慌慌张张进了南楼家，“京中有急故，送信札来了。”

    南楼一看是舅父，心都寒了，定然是母亲的死讯传来了，一前一后，按道理消息现在差不多也到了兰溪。

    嬢嬢问道，“你看过信件没有，是什么急事？”

    儿子道，“是宗伯府专门差人送来的。”

    看来是板上钉钉了，南楼收了方才和嬢嬢赌气的愤怒，走到她脚边又是一跪，是她哄骗了嬢嬢，没有将她亡故一事早些告诉嬢嬢。

    如今她要是拆开信，不知是如何难过。

    嬢嬢叫她起来，“你是发了什么疯，跟你耶耶学会了，一日日的跪几次了！”

    南楼慢慢将她在邵京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说到宗伯大人在她得了痨病后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许人去送吃喝，嬢嬢恨得几乎咬碎了牙。

    又听闻那府中争宠，她竟被推入池水中险些溺死。

    一件件都叫她气得发抖。

    南楼说从她得了痨病那天，母亲一直照顾她，后来也染了病，原先她的病就没有好清，后来病上加病，不久便死了，她见了她最后一面才回来的。

    嬢嬢听闻女儿已经死了，倒在椅子上呆愣愣半日没说话。

    舅父还没有看信，送到父亲母亲家的信，他从不敢提前拆开，听闻丽奴已经死了，也掩面大哭了一番。

    嬢嬢只是终不言语。

    她从椅子上渐渐抬起脸来，南楼却见她更加沧桑了。

    “嬢嬢……”

    及到此刻，她竟是认真要去看那封信。

    待到她颤着手打开，读了一番，最后将信反扣在桌子上。

    “我和南楼要说些话，你们都出去吧。”

    智濯尚和舅父只好先在门口等着。

    “方才你说，要去邵京找治病的法子？”

    南楼点头，“是，我是想去找一找耶耶病的原因，找能治病的人来救他。”

    “你可速回邵京，万事当心。”

    南楼不敢相信，刚才她还说不要她插手此事，怎么一转脸就变了。

    “宗伯府如此折辱你，欺负你，你为何不告诉嬢嬢啊？”

    南楼咬牙，“我想着不要与他们多来往，反正迟早也走，吃一些亏也罢了。”

    她冷笑一声，“咱们家的女孩儿，没有吃亏的。”

    南楼啊了一声，“可我……吃都吃了……”

    “你往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

    “不故意欺负人，也绝不让欺负我的人逍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谁打我，我就打回去，谁爱敬我，我就尊服谁。”南楼一直记着。

    她将信折好夹在书里，“我本以为按照丽奴的聪慧，总能有一番立足之地，在邵京苦心经营这些年，你过去了，她自然也能接应你，以后找个如意郎君，你日子过得畅快些。反观今日你种种所言，她不过是个废物。你跟她过了几日，也成了懦夫，不但是怯懦，还是蠢货。”

    南楼被训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再去邵京一次，将你吃的苦，百倍讨回来。事事要照我从前说的话遵行，不要负我所托，坏我家规，我们兰溪女子，柔可做水绸，刚可为冰刃，他们既这样作践你，就是作践我和你耶耶。我早年听闻，你那父亲大人有一个心头rou一样的女儿，是那个贱人的孩子，妓窑里的血脉，他不是由着他的妾侍做凶吗，你去叫他也疼一疼，把宗伯府欠你的讨回来，他们越不痛快，我就越痛快。”嬢嬢眼中满是凶光。

    南楼长叹一声，“母亲已经不在了，宗伯府我也是回不去的，况且宗伯大人手眼通天，又有娇妾儿女，他敢在我身上做这刀斩斧断父女情分的事，可知他平日心中仇恨我极了，我并不想和他们再纠缠，只想去给耶耶找治病的法子。”

    嬢嬢仰着头冷笑道，“我活了一把年纪，才知有这样的狠心人，对自己的亲生骨rou也能视而不见。！”

    她将信抽出来给南楼看，“你自己读读，昔南楼回府，家人之间，曾有口角，年来病轻，尚不曾延母女情分，南楼便一气之下离了邵京。女深感愧疚，见字可劝她回到邵京，得知南楼已返回家中，心中不安，望母亲留神，在南楼回家后慰她一番，不日女将遣人将她接回。”

    南楼听了，吓的呆在一边，“我亲眼看见她……”

    怎么会这样？

    嬢嬢道，“这字迹我认得，是你母亲的，不必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