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你的样子 (第3/3页)

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可是架不住他一个人养四个人，又是病人又是孩子，那个都是花钱如流水一样。

    吴言轻声叹道：“先去看看再说吧。”

    车子停在一片棚户区外面，低矮的平房连成一片，到处都是私搭乱建的储物棚，半空中斜拉横扯的全是乱线。

    吴言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他的童年时代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他本以为这种地方已经消失，没想到在这里就见到熟悉的景象。

    李国军的家总共才四十多平米，一张双人床占据了房子的一小半，立柜写字台挤在角落里，另一边还有躺着瘫痪老人的单人床，孩子的床就在老人脚下，好不容易空出来的地方搭上小棚子，下面是灶具，吴言一行人只勉强挤进屋三个人就已经没转身的空间了。

    李国军的母亲躺在床上，挥动一只干枯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和大家打招呼，他的爱人拐着一条腿给大家倒水，李国军在工伤中失去了左臂和六根脚趾，此刻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吴言身边的小凳上。

    “李师傅，孩子呢？上学去了？”

    “嗯。”

    “学习成绩怎么样？”

    “凑活。”

    “高几了？”

    “高三了。”

    “呦，马上就要高考了。”

    “是呀。”

    “想好考哪了吗？”

    “哪都一样，我就没打算让他上。”

    吴言没词了，是呀，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供出一个大学生呀。

    一见吴言不说话，李国军没好气的说：“吴总，来也来了，看也看了，相也照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现场的气氛十分尴尬。

    李国军的意思很明显，该走的形式走完了，配合任务完成了，你们也应该撤了，这里根本就不欢迎你们的到来。

    吴言看看表：“离吃饭时间还早，李师傅能不能一起聊聊，我坐了大半天车了，在您家休息一下可以吗？”

    李国军没想到吴言会这么说，人家大领导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任谁也要性格方便吧，他低着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李师傅，您心里有事，您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能有什么事，都挺好的。”

    “李师傅，我是真想帮您。”

    “哼，是想看笑话吧！”

    艾笑看吴言一直对李国军和颜悦色，而李国军的话就像横着出来一样，脾气好的小姑娘也受不了他的冷言冷语：“李师傅，吴总是好心来看您，您这叫什么说话呢？”

    吴言一皱眉头：“小艾，你怎么回事，李师傅，您可能误会了，没人是想来看笑话，大家是真关心您。”

    李国军心里有气，但他一个大男人是不会对艾笑乱使脸色的，他对满脸通红的艾笑视而不见，对着吴言说：“吴总，我没本事，当年受了伤，公司一直带我不薄，工资待遇每样都不少，我李国军是有良心的人，知道公司对我好，我也念着公司的好，我自问我没给公司添过什么麻烦，也从来不会和公司要这要那，您知道为什么吗？吴总，各位老总，我老李有尊严，我做好我份内的工作，不亏不欠，我拿那份工资是我应得的，不比谁矮一头，我家里是比较困难，可不能总拿我家做面子工程吧，哪个领导有事没事都来一趟，你们知道我在集团报上看到这些照片心里怎么想，那些小年轻表面不说，背后都说什么你们知道吗？他们说我老李哭穷，向公司伸手要东西，要钱。”

    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要的是这个呀！”

    吴言明白了李国军的苦衷，他拍了拍李国军的肩膀：“李师傅这些话您为什么不早说，你要知道大家来看您是真心的，没有别的意思，你的这些顾虑要是早告诉我们，我们肯定会有别的安排，今天我来就是帮你解决困难的，不是作秀，更不是走过场，你的心思我明白，咱们可以坐下来一起想想办法，您，还有很多和您一样的员工都是为集团流过血立过功的，我们不应该也不会忘记，把你们照顾好，是我们的义务，也是公司的社会责任，同时我们也需要你们的意见和建议，这样咱们才能把生活建设得更好，您说对吗？”

    李国军惊讶的看着吴言。

    吴言递给李国军一根烟，两个男人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抽着烟。

    好半天屋里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国军猛地把烟在地上捻灭：“吴总，中午别走了，在家吃饭吧，我去买点下酒菜。”

    吴言一把拉住他：“你别去，咱俩话还没说完呢，这么多人也用不着你，小艾，定外卖吧，就上次吃那个就挺好。”

    艾笑连忙答应，拿出手机开始下单。

    这么一来，李国军反而腼腆起来：“吴总，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还得谢谢你呢，刚才和你聊了这么多，让我挺感慨，我们是好心没把事办好，我想了一下，回去让他们研究研究给咱们员工多买两份保险，提高大家的保障，我还打算在公司发起一个员工互助基金，大家自愿捐款，谁家有个紧急情况还能帮着解决燃眉之急，还有就是，中层以上干部出资组建一笔无偿借款的资金，符合条件的员工可以申请无息借款，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临时想到的，回去还得再商量一下，我想如果有了这样的资金保障，对一些困难职工还是有些帮助的，就拿您家来说，孩子上大学，老太太看病都可以有资金周转，然后等挣了钱咱们再慢慢还。”

    李国军一下乐出了声：“这个好，能帮我们解决大问题了，还不用给公司添麻烦，只是大家会同意吗？”

    “这事不是针对你李国军的，是全体员工都可以享受的，无论是谁都可能遇上点麻烦事，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可能帮到自己，关键在于制定合理的条款。”

    李国军哆嗦着嘴唇还想说什么，吴言拦住他。

    “老李，让你儿子好好学，好好考，考上什么大学咱们就上什么大学，他的学费我包了。”

    “哎呀，吴总，这可不行。”

    李国军的老婆在一边说：“吴总，我看出来了，您是好人，您对我们真好，您的心意我们领情，孩子的学费就对不行，我们怎么能要您的钱呢？吴总，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老李，大嫂，你可能还不知道大学为了鼓励学生们用功学习，是有奖学金的，告诉你儿子好好学，争取拿到奖学金，这样可就给我省下不少钱呢。”吴言开玩笑道。

    “那也不行，不合适。”

    吴言拿出领导的气势：“都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了，没什么不合适的，大不了你让他给我打个借条，等他工作了以后慢慢还给我。”

    李国军还想推辞，艾笑拦在他身前：“吴总，咱们的餐到了，我带几个人去拿一下。”

    一打岔，这事就算定了，李国军在争辩也没意思了，小艾带着几个小伙子不大会功夫就拎进来一堆大包小包，这顿饭在华青集团的历史上可谓史无前例了，一帮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着麻辣烫，特别是李国军夫妇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从李国军家出来，吴言又走访了几家职工代表，这一天的行程让艾笑看到了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吴言，吴言的形象在她心里更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