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花绶_第四章 乍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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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乍到 (第1/1页)

    采溪村,淼江边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村落,风景说不上宜人,依山傍水倒也清秀。

    这里,薛明郁几年前曾和师父一同来过,当时师父手上有个病例常年喘咳久治不愈,于是到这儿拜访一位退居在此的师叔,请他一同会诊。

    这位师叔用药极为潇洒大胆,且效果奇好,因此,他对于这位师叔记忆犹新。

    当然,此行他并不是要拜访师叔,而是代周荇来请她爹到县城团聚。

    前天清早,周荇晕倒在药坊前厅,烧得厉害。师娘见她可怜,带回屋中尽心照料,到了下午才终于转醒,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来。

    似乎是要着急做些什么,却是连笔都拿不稳,更别说下地了。勉强喝了药郁结于心哭晕过去。

    这一晚是最为凶险的,高烧到后半夜还没退的话,也就彻底没救了,能熬过去的可能,只有三成。

    至于晚上照顾病人的苦差,就交给了他,师父还美其名曰是要给他涨涨见识。

    说起来,倒也确实是长见识了。

    破晓时分,薛明郁被周荇有些狂躁的呓语声惊醒。

    借着月色,床上周荇修眉蹙起,脸色红得能滴出血来,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枕巾也像是淋了水。

    薛明郁也是跟着学了五六年医的,虽说没师父老练,这种明显不正常的症状,当即心知大事不好。

    点上油灯,赶忙取来一盆凉井水,浸湿几片布巾,遂拧干,敷在周荇的额头、脖颈手腕等的位置。

    回想起师父说的话,显然现在已过后半夜,周荇烧得都说起胡话来了,情况相当不乐观。

    眼看着她烧极了,开始有发抖的迹象,薛明郁知道,眼下的情况,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不得不去请师父师娘来。

    “昭,我须得赶紧到官府报官,这姑娘凶多吉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一无所知,恐怕晚了官府那里不好交代。”

    “嗯。”宁昭点点头,视线不离周荇,观察着她的情况。

    “那么这里……”

    “放心。”

    两人老夫老妻数十年,紧要关头也不必多说些什么。行医多年,生生死死见过不少,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不会太过慌张。

    “明郁。”

    “在。”

    薛明郁跟着师父一同离了医馆的神思,被师娘拉回,桌上针帘铺开,大大小小十几枚银针,在油灯的火光中莹莹生辉。

    “放血去热,你师父可教过?”

    宁昭在水盆中搓洗双手,用干净的布巾擦去水珠。

    “不曾,只在书上看到过。”薛明郁如实回答。

    “好,今日机会难得,师娘也不敢托大教你些什么,能学会几成全看你造化。切记,此法看似简单实则极为将就,不可妄自用于病患。”

    葱葱玉指捻起一根银针,放在油灯的火上,宁昭看着针尖逐渐从灰蒙蒙的银色转为青白。

    “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薛明郁心中惊喜,难掩激动。

    “替我备好些”,说罢,宁昭拨开几枚,与其余银针分开,“火淬至这个地步。”

    宁昭将火淬过的银针拿到薛明郁眼前,银针rou眼可见的分成两色,尖端如蚕茧般莹白清亮。

    偷师,向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师娘手上的动作被背影挡去大半,根本就不算什么。

    天光未开,房间中勉强看清物什轮廓,只靠盏油灯照明,当然是供大夫看病人所用,至于他这个打下手的,不在考虑范围内。

    为防止影响到师娘施针,薛明郁当然不能要求什么,只好从自身下功夫。

    一面留心手上淬火的银针是否达到师娘的要求,一面伸长脖子,侧着身,尽可能地看到师娘的动作。若是师父也在场,定然会对这种杂耍一样的行径笑出声来。

    只见宁昭搓揉几下耳朵,随后将耳上攒成个尖角,一针之下,有些粘稠的血珠从针口缓缓涌出。

    呓语声渐渐低了,随后化为均匀的鼾声。薛明郁被这一针的奇效震惊,一个没留神,手指在火上一燎,牙齿咬舌头,雪上加霜。

    宁昭回头,看到薛明郁那张拧巴得跟个苦瓜似的脸,不厚道地浅笑。

    落针大多集中在耳和手上,宁昭学医多年,落针快而准,配合着推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饶是薛明郁看得仔细,也只记住了七七八八。

    施完针,宁昭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握着周荇的小手。

    薛明郁知道,师娘这是在感知周荇身上的温度,放血之后高热势必会下来,可到底能不能从鬼门关拉回来,其实全凭个人。

    周荇醒来时已近中午,连着牛饮几壶水,才缓过劲来。

    至于薛明郁为什么会被派来周荇家亲自请人到县城,那是师父师娘听过周荇所述,合计下来觉得事情太过复杂,不是一封信能解决的问题。

    而且也有许久没有拜访退居在此的师叔,顺道拜访也算是任务之一。

    但薛明郁走到村头时,发现采溪村有些不对劲。

    村中只有鸡鸭、狗畜等的叫声。今日阳光正好,又飘着几片薄云,按理说午后应当有不少村人在院中闲聊玩乐,但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人在屋边劳作,这使得薛明郁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

    “敢问这里可有一户姓周的人家?”

    “咱们这村,多是姓周的,你问的是哪家?”

    老伯手拄着锄头,宽大的竹编帏帽下,一张苍老的脸上,笑容和蔼。

    “家里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叫周荇,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娃,不久前娶过妻的。”

    老伯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眼眸低垂,摘下帏帽。

    神色变化,薛明郁尽收眼底。

    沉默半晌后,老伯问道,“他家亲朋少,也不怎么走动,你问他们家是有什么事。”

    “哦,我师父与他家有些交情,近日刚搬来安芝县,离这儿不远就顺道来探望。”

    说辞是和师父师娘一同编纂好的,他生在西地,西地的口音得心应手,且来采溪村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应该没几个人能认得他的长相,探亲的借口也就顺理成章了。

    “孩子,进屋说话吧。”

    老伯背着手,锄头收到墙头竹筐中,推开门,示意薛明郁进屋。

    四方的堂中仅一张八仙桌,四副板凳,铁质的水壶擦得干净,粗瓷杯子盛着热茶放到薛明郁的面前。

    老伯坐定,轻抿一口茶水,淡淡飘出句话来。

    “瘸子昨天刚人走的,他姑娘也凶多吉少。”

    “怎么会!”

    薛明郁的惊讶显然不是装的,短短两天而已,这未免也太快了些。联系周荇着急地要给家里去信,薛明郁觉得,周荇可能是知道些什么。

    可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她来说也将是一个噩耗,大病出愈,怕是受不得这样的打击。

    “瘸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气好,做人也好,小辈里属他最热忱,纵偶、拿腔、唱曲样样钻研,他做的傀儡也是大家公认最好的。

    你看我也一把年纪,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咱们班子都默认,等我带不动的时候,由他来接班,谁能想到……”

    老伯长叹口气,神色惆怅。此刻的茶水似乎比酒水更烈,烧心。

    此话一出,老伯究竟是何许人也呼之欲出,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伯,薛明郁起身,深作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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