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花绶_第二章 流落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二章 流落 (第1/1页)

    “嘶——”

    周荇的脑袋昏昏涨涨,右手的手臂好像脱臼了一样,喉咙也有些发紧。幽幽睁眼,看到头顶的床架子,一个激灵惊坐而起。

    身上被换了件素色的里衣,外衫整齐地叠放在床边的八角梨花小凳上。

    除了右手酸痛,和之前顺流而下撞到石块的淤青,身上再没有什么新伤,甚至还有淡淡的草木灰的气味。

    一段空白的记忆总是让周荇的心里有些膈应。

    黎明浅淡,勉强能看见屋子里的布置,周荇轻手轻脚地摸下床。

    虽然屋子素静得像是刚装修好的,但这儿显然不是寻常人能住得起的地方。

    木制的窗挡将花窗遮了大半,仅仅剩下个一匝宽的缝隙,隐隐约约能看见窗外树影,桌椅板凳花纹样式都是对照着的,凳面上的螺钿莹莹泛着些细碎的光亮,绢布素色屏风将床榻与前堂隔开。

    就周荇的直觉而言,这里绝不是那个官差所说的官府客房。室内似有若无的香味,周荇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昨天,那个官差听了她说的经过,很是同情,表示可以把她带到官府客房休息,等到翌日清早托商队捎带着回去,还顺路买了个馅饼给她。

    在吃过馅饼没多久后,周荇觉得头有些晕,提出在路边稍事休息,可刚坐下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她原以为是因为身上一直穿着湿衣,在风中受了凉才晕倒的。当然,她现在好像确实是染了风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很是不舒服。

    但刚才坐在床上缓神的功夫,周荇复盘了一下昨天官差的行为举止,却发现了许多问题。

    一个官差对街上的流浪者嘘寒问暖,不过在哪朝哪代都是件奇葩事儿。

    如果说因为她是个女子,那就更奇怪了。

    周荇自认相貌平平,姿色平庸,且当时十分狼狈,受人垂怜是绝不可能的事儿。安芝县城东乞丐聚集,如果说是为了将她逐出县城外,也说不过去。

    周荇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选择相信那人,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后怕。

    得亏那人不是急功近利的,不然现在恐怕已早就木已成舟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安芝县,哪里有那么狼狈过。

    以前……她似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一双惺忪的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深入脊髓的寒意使得周荇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

    那是一年中秋,夜市上灯火通明,戏班子一如往年,被请去给城里有钱人家做戏,留她一人在客栈里。

    客栈位置极好,把窗挡放下来就能透过窗格,看见夜市盛景。

    周荇拿个小凳垫着爬到窗边往街上看,杂耍、唱戏、耍猴……

    伏在窗台上看街上景象,她可以从精神满满跟着行人喝彩,到夜深曲散趴在窗口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一片绢布花瓣顺着风飘进屋中。

    花瓣上的香味很是特别,甜而清淡,浅浅嗅闻,还能感觉到冰凉。和现在房间中的香味一模一样,只是房间中的要浓郁许多。

    冰木小茴香,勾栏中独有的香味。

    把花瓣拿给阿爹看的时候,阿爹含糊其辞,把这事儿给忽悠过去了。周荇是从村里老郎中的一本香谱里知道冰木小茴香的。

    这种香之所以是勾栏独有的,一来是因为原料中的几样香辛价格不菲寻常人家定然是不会用的,二来香屑能够避除花柳病,而且,这种香久闻后有种似醉非醉的感觉。

    久而久之,冰木小茴香就成为了勾栏的一种标志。

    人向来对于稀奇古怪的东西格外在意,那些正儿八经的药方她记不住几个,但奇药奇香,她一定记得。

    得赶紧想办法趁着天色还没大亮逃出去。

    勾栏通常离闹市稍偏,而且三五成行,一旦被发现插翅难飞。再晚些该有人洒扫前庭、外出采买了,届时逃走更成问题。

    如是想着,周荇走过屏风,只一瞥,差点惊叫出声。

    她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喘,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动。

    不足一米的地方,昨晚的假官差正环着胸耷拉着眼小睡,她几乎能听见那人的呼吸声。

    周荇坐在板凳上试图稳下心神,但显然无济于事。

    窗户看似是一条出路,但其实一般窗户都是封死的,撬窗的声音别说屋里那人了,恐怕整座楼上下都得围过来。

    “醒了?”

    周荇惊得从椅子上弹起,重又愣坐原地,心脏吊到嗓子眼,脑袋“嗡”的一下炸开,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算故作镇定,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官府客房。”

    男人打个哈欠,捡了张椅子坐下,“时间还早呢,再休息会儿吧,等晚些时候再带你去找商行捎带着。”

    “多谢留住,这点小事不必劳烦的,我自己想办法回去就行。”

    说罢,周荇强装正定做势要走,却被挡住去路。

    “呵。”

    男人语气一转,神色中带了些冷意,抱着胸半倚靠在屏风上。

    “反正早晚也是要知道的,我不妨先告诉你了。这里不是什么官府客房,是勾栏瓦舍之处。好心劝你一句,既然来了,也就别想着跑出去,免得受些毫无必要的皮rou之苦。”

    天光未开,四下清净,周荇低着头不不发一语,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桌上瓷茶盏紧握在手里,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气到了极点,又强压着,血气直冲天灵盖,喉头都有些腥锈味。

    他凭什么,凭什么将她拐来这勾栏瓦舍之处,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过是个在勾栏中拉皮条的杂役罢了,敢情扮官差扮上瘾,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就算回去继母也不会给你好脸色,且不说会想办法置你于死地,将来婚配也得有她主张,不如在这儿自在。”

    周荇很清楚,男人的话语中看似是为她做考虑,但实则是让她放弃逃走的心思而已。但可气的是,他说的确实没错。

    回到家中,无凭无据,阿爹是不会与钱氏和离的,那么她的处境将会比男人所说的更为艰难。但她比须回家。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钱氏将她推入河中并不是最终目的。

    阿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认定的亲人,如果对阿爹下毒手,她绝不会放过钱氏,更不会原谅的自己。

    周荇对于勾栏瓦舍知之甚少。可就算粉饰得再阳春白雪,衣食无忧,锦衣华服,如果真是个好地方,又何必劳心劳力把人拐来呢。

    男人转身欲回前厅,看着他有些干瘦的背影,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的办法出现在她的脑中。

    不知道是清晨头脑不清醒,还是心中重大压力所造就的疯狂,周荇决定放手拼一次。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啪啦——

    话音刚落,茶杯掷地,清脆的碎瓷声在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她当然知道这样的声音在清晨会引起周围杂役或的注意。

    摔杯为号,是周荇给自己的暗示。村里杀年猪的时候,她都躲得远远的,只是因为惨叫声让她觉得害怕。

    眼下要撂倒一个男人,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拳头舂辣,辣手得很。

    她必须告诉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