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长生图_第三十章:云遮阳(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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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云遮阳(二) (第1/3页)

    夜海之上,此刻天殇像只金色的眼睛,可这金装既不纯粹,也不稳定;它混合了微微的红,缠绕着微微的绿,还有几种一下难以判断的光泽。而在它中心处,始终不变的,依旧是那深邃的瞳孔,犹如无底黑洞,把一切虚实都似流水一般吸入其中。昼夜皆然,岁岁如此。

    旁边,孤零零的,是一抹儿淡淡的月牙儿。

    没有几颗星星。

    火炬的明焰在云遮阳沉静如水的脸上不断跳跃,无疑揭示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澜。在他眼前,整整齐齐站着五十名背大刀,挎劲弩的王府侍卫。他们劲装箭袖,打着裹腿,每张不同的相貌却流露着同样的神情:坚毅、剽悍、果敢、惟命是从!因为他们都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林家军老底子。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曾追随“忠武候”林巨南下力战沙国敌寇,北上围剿梧州悍匪,还在“三王之乱”中见证了老侯爷仗凭一把“五彩合雀板门刀”力降“花刀大将”韩力的惊险场面。他们都是流淌着异姓血脉的林家男儿,在他们身上,云遮阳或多或少都能瞧见父亲的风骨与气概。

    云遮阳的目光将他们一一扫过,然后转身登上台阶,再次扭回身来,从而达成了恰当的高人一等的用意。反过来,他们也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既不友善,也不凶恶,而是一种被忠诚与无畏孵化出的神色凛然。

    云遮阳的喉结上下滚动半天,明明是几句他从小就烂熟于心的话,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急得旁边的侍卫阿多一个劲儿的悄声提醒他。“王爷!说词儿呀!”

    他觉得衣领子太紧,于是扯了扯衣领子,又觉得袖子面太松,又紧了紧袖子面。而他们几乎跟他穿得一摸一样,却如石雕铜像一般,自有威严,归然不动。折腾半天,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喊出来。

    “王爷!”阿多又在催促。“爷!您怎么了?”他也看出主子不对劲儿了。

    自从云遮阳用“五彩合雀板门刀”,亲手斩下父亲忠武候林巨的脑袋,他便没再这么齐整的见过他们。私下里零零散散倒没什么,可忽然聚在一块,他便如同赤裸裸的置身于他们的审判之中,从而感到无地自容。

    忽然,双膝一软,云遮阳跪了下去。噔!噔!噔!朝他们磕了仨儿头。

    “爷……”阿多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并未上前阻止。因为他心里和他们一样,对老侯爷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嘴上虽不曾挂出只言片语,但这俨然成了横亘在所有林家军与云遮阳心间的一块坚冰。

    当一个人成为群体的象征的时候,群体亦成为他光荣与力量的源泉。他们相互依存,彼此给予。而任何一方的坍塌,都将使之倾斜,摇摇欲坠。

    待云遮阳重新站起来,再次望向众人的时候,他知道,冰化了;它正流淌在一张张无悔的面目之上。他们哭了,阿多也哭了,云遮阳也哭了,但他们只有泪水,而没有哀嚎。

    “刀磨好了吗?”静默之中,云遮阳忽然厉声喝问。零王府内,终于再次响起了昔日林家军的威号。

    “铩!”众侍卫异口同声的回应。改头换面,并不能改换他们的忠诚与血勇。

    “弩上弦了吗?”

    “铩!”

    “你们呢?”

    “铩!”

    五福庙在东外城的西北角,隐匿在几道弄巷之中,与定瑶城日常的繁华兴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无意之下,它们之间骤然形成了一种冷静且略带嘲弄的反差。

    来到巷子口,云遮阳打了一个手势,几十把火炬顿时熄灭。接着,他低身带头潜入其中,几十人悄无声息,犹如猫蹿一般跟到了五福庙门前。

    昏暗的夜色大发慈悲似的,使腐朽斑驳的庙门多少遮掩了一些自身的落魄不堪,可怜的是,却一点都粉饰不了此处叫人一目了然的断壁残垣。

    看着眼前衰败萧瑟的神邸,云遮阳并未过多感伤,因为他自小信奉的乃是如今日渐兴旺的“五彩玄女”,而非曾经辉煌一时的“五福天官”。

    “上!“他吩咐一声,实际上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们的”精气神“俨然交汇一处,彼此心领神会。身形一动,他们便从残垣断壁之间干净利索的钻入庙中。

    五十个侍卫,五人一组,分成十组,按事先的部署,片刻之间就对庙堂完成了包围。

    这时候,云遮阳才缓缓推开庙门,带着侍卫阿多,堂而皇之的跨入院内。

    院子挺宽,有数十丈方圆,在黑波墨浪般的野草丛生之间,偶露出几块光秃秃的青石砖,仿佛于没落的静谧中默默追忆着此地昔日的繁盛。

    大概是因为地理位置所限,无法多建殿宇楼阁,整个庙院内,只在中间位置的高台上,修了一座宽大的庙堂。时至今日,这庙堂已然歪歪扭扭,摇摇欲坠,上面屋瓦凌乱,檐角颓坏,房顶稀稀疏疏一片荒草,跟个秃头的老家伙似的,真担心他啥时候一跟头栽下去,就起不来了。

    望着高处衰败诡异的庙堂,云遮阳点首示意,阿多随即手握刀把,踱到庙堂北面。

    据仵作老头儿讲,与别的庙宇不同,这座五福庙的庙堂有东西南北四个门,乃是座四面通达的神邸。其中供奉的神祗乃“五福天官”分别是:白虫、青角、灵甲、朱雨、玄龙。

    待阿多就位,云遮阳才拔出背上的宝剑青锋,一步步走向庙堂。

    荒草如波浪般从他两侧划过,随着他逐渐登上南面的青石阶梯,阿多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对面,两人几乎保持着同样的步调。

    待跨进庙堂,他们立刻感受到夜风在这四面通达的所在恣意穿梭,低声嘶鸣。

    里面很高,云遮阳抬眼望去,一片黑压压中星罗棋布般有不少窟窿眼儿。地上洒着凌乱的干草,四面门扇早已残缺不齐,几块折断破碎的门板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或斜靠在斑驳墙面之下的角落,如同午夜还未归家的街头醉汉。及手之处遍布尘垢,荒废陈旧的意味隐约可嗅。不用说,房梁椽木之上绝对织满了蛛网,无数蚊虫定然深陷其中;不对,此刻俨然寒冬,恐怕唯有尘埃将它粉饰。

    借着昏暗的光线,云遮阳勉强瞧见轮廓模糊的“五福天官”,像是五个老头儿,被肩并肩雕刻在中央的圆柱上,貌似围成一圈。柱子很粗,与一张八仙桌差不了多少。云遮阳怀疑里面根本就是空心的。同时,他笃定上面的五位神明早已面目全非,难以辨识。正如同此地的香火一样,都清楚的铭刻在了往日的兴旺之中。

    两人逐渐走近彼此,最后在东面门户凑到一块。初略之下,庙堂里除了他俩,根本就没有别人。

    心有不甘,云遮阳与阿多打了一个照应,又转身朝后方踅摸过去。片刻之后,二人又在西面门户碰头,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猜测错了?”这时候,云遮阳不免犯了嘀咕。完全有可能。本来就不是一次把握十足的出击,事先也早做好了扑空的预料。一切虽不如愿,但也在情理之中。“难道他压根不在这儿,或者还有别的藏身之处?”他想。

    “爷!”阿多似乎也知道白跑一趟。“咱撤吧!”

    将长剑归鞘,云遮阳点了点头。

    两人顺西面阶梯下到院中,云遮阳不禁抬头瞭望夜色苍穹。

    此刻,天殇变换成青色,当然,这青色同样驳杂多彩,难言纯粹。淡漠的月牙愈加苍白,似有若无。反倒是星星们后来居上,忽然活跃起来,个顶个的闪着寒光。

    阿多归刀入鞘,然后将手指放进嘴里,呜呜吹起了胡哨。这是他以前做山大王时演练的本事,专门用来在暗地之中与自己人互相联络与传递消息。

    吹了几声,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回应。“人呢?”阿多惊疑起来,隐隐不安的望向身旁的主子。这种情况可不多见,而且是在战时之中,就更不该如此。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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